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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算(第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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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揭发?”方不遇唇边掠过一丝冰凉的讥诮,目光始终死死锁住远处山庄的轮廓:“揭发就有用么?凝香案、断桥案,傻子都能看出来那些事不可能是王欣一人所为,可陛下还是选择听信太子之言,包庇拓跋宣……”

他缓缓转过头,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绝望,“纵然我们找到了太子的铁证,那又怎样?不过是石沉深潭,荡不起丝毫的涟漪!”

郭彦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许久,他才哑声辩解:“陛下。。。许是一时受了蒙蔽,不然当初就不会让你彻查断桥案了……”

方不遇垂下眼帘,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。再抬眼时,眸中已是一片决然的死寂:“陛下圣心如何,我已不愿揣测。但这个魏元修——必须得死。”

“魏元修是罪该万死,可你以卵击石就能成事吗?”郭彦痛心疾首地攥紧他的衣襟,“你从前的理智与谋略呢?都到哪里去了?”

“呵……理智……谋略……”方不遇凄然笑道:“迢迢祖母的离去,给她造成了一生的痛楚。她自己,最后也是一个人被捂死在雪地里。这一切的一切,太子是始作俑者。你叫我还如何理智,更还谈什么谋略……”

他踉跄半步,倚着身后古树站稳:"迢迢不在了,这世间于我而言,早已无可留恋,不如用这条命,拉着魏元修一起下地狱——"

"那赵夫人呢!"郭彦打断他,"还有将你视若己出的刘大人!你也要让他们为你陪葬吗?!"

方不遇身形晃了晃。直到此刻,被悲痛和仇恨冲昏的头脑才清醒了一些——他若擅行这般大逆之事,家中的母亲、待他恩重如山的义父,又该如何自处?

见方不遇总算有所动容,郭彦紧绷的心弦才略微松了松。他上前半步,倾身说道,“不遇,我有办法为周迢报仇。”

“什么办法?”

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,郭彦警觉地侧耳,待声响远去才低声道:“明天,明天我就告诉你。”

*

次日清晨,郭彦领着方不遇在街市一处不起眼的茶棚落座。

"带我来此何意?"

"稍候便知。"郭彦斟了碗粗茶推过去,目光投向不远处攒动的人堆,"先等等看。"

方不遇抬眼望去,只见斜对面的摊位,人潮层层叠叠,等候的百姓从街心排到巷口,有人挎着篮子,有人扶着老者,皆翘首望向摊位中央。

不多时,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那摊前停下。前头是辆黑漆平顶马车,虽无金玉装饰,但那沉檀木料与玄色锦缎车帘自显贵重。后面跟着的那辆就有些简陋了,是辆半旧的青布小车,随着颠簸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。

郭彦眼睛一亮,开口道:“正主来了。”

黑漆马车的帘子掀起,一个身着靛蓝锦袍的中年男子躬身下车,腰间悬着的青玉坠子随着动作轻晃。

几乎同时,青布小车的帘子也被掀开,七八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默默下来,他们大多面色黄瘦,低着头跟在那中年男子身后,不敢东张西望。

旁边卖炊饼的摊主瞥了一眼,对熟客低语:"瞧见没,那辆青布小车里下来的,准又是城外别庄的佃户或杂役。"

"这阵仗我见过几回了,每回都是那位爷坐前头那辆车,仆工坐后头那辆。"

"说是带来给女神医瞧病,可这些人。。。"摊主摇了摇头,没再说下去。

方不遇的目光掠过那些仆役洗得发白的衣领与粗黑的指节,郭彦恰在此时倾身靠近,压低嗓音说,"前面那名中年男子是太子身边的二管事,后面跟着的那些人,都是太子在洧州别苑的底层仆役。"

那管事男子甫一现身,拥挤的人潮好像生了默契一般,原本水泄不通的人流竟然自动让出一条通路。

锦袍男子目不斜视地走向医案,后方马车下来的七八个仆役也默然跟从着,垂手侍立在侧。

就在这人墙裂开的短暂间隙,方不遇的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,落在那医案之后——一个身着素色布衣的女子正端坐其中,低垂着眼帘,指尖轻搭在一位老者的腕间。

未及细看,涌动的人群已重新合拢,将那抹素白再度淹没。

"这便是近日声名鹊起的女神医。"郭彦附耳介绍道。

方不遇目光锁定在那片熙攘处:“确定那是太子的人?”

“千真万确。”郭彦将茶碗轻轻转了个圈,“前几日听了温大夫的话后,我就知道你会去找太子。大家都知道,太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洧州的云涧山庄调养,所以他的踪迹并不难查。所以这几日我悄悄蹲守在云涧山庄出口处,亲眼见这队车马辰时出、午时归,所行目的地都是这处医摊。”

他见方不遇指节微微收紧,又低声道:“太子对长生之术如此痴迷,我的计策,想必你也猜到了。”

方不遇望着在人群中时隐时现的素白身影,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茶碗的边缘:“你要借那女子之手?”

“正是。”郭彦声音压得极低,“借她之手,除掉太子,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。”

方不遇眸底神色复杂。神不知鬼不觉?太子若在就医后暴毙,第一个被锁拿的就是她。届时诏狱烙铁拶指,她还能活得了么?

郭彦见他神色凝重,只当是顾虑计划败露:“届时我自有办法让她永远沉默,绝不会牵连到我们。虽说会牺牲掉一条无辜的性命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色渐冷,“但成大事者,当不拘小节。”

方不遇按住郭彦执壶的手:"不要轻举妄动,我另有打算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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