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9章(第3页)
这持续不断的内部折磨,与她强装的外部平静形成了剧烈的反差。
她强迫自己的意识保持清明与镇定,试图忽略那些身体上传来的不适与痛苦,也试图屏蔽脑海中那些纷乱的、对朝臣反应的负面揣测。
然而,越是努力保持平静,那由“梵音锁”制造的、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似乎就变得越发响亮、越发具有侵略性,如同无数只蜜蜂在颅内振翅,固执地试图钻入她的意识深处,扰乱她的心神,瓦解她的意志。
这内外夹击的困境,让她维持表面的完美仪态变得异常艰难。
当李公公读完最后一句“愿以训监正之身受罚”时,整个大殿陷入一片死寂。
皇帝沉默片刻,目光再次投向宝座中的慕容轻烟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仿佛要穿透那层层面纱与面具,直视她的灵魂。
“慕容卿,”他缓缓开口,声音依旧平淡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,“你可知,你今日所奏,关乎国本?”
慕容轻烟无法回答,但她能感受到皇帝话语中的试探与疑虑。
“那些绣娘,乃是参与叛乱的逆贼,”此时,站在武将前列的一位老臣,须发皆白,身着麒麟补服的兵部尚书沈天雄——沈如梦的父亲,出列沉声道,“她们冥顽不灵,罪大恶极,施以酷刑乃是国法所在,用以震慑宵小,理所应当!慕容大人此奏,莫非是心生恻隐,忘了女训监正的职责,要为叛逆开脱不成?”他的声音洪亮,带着武将特有的煞气,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慕容轻烟的心头。
“沈尚书所言极是!”另一侧,文官队列中,一位身着仙鹤补服,面容清癯的礼部侍郎也随之附和,“自古男女有别,女子当柔顺恭谨,绣娘之流不安本分,参与叛乱,已是弥天大罪。若不严惩,何以正国法,何以安天下?慕容大人掌管女训,更应以身作则,严守礼教规矩,怎可妇人之仁,混淆是非?”他的语气看似温和,实则暗藏机锋,句句指向慕容轻烟的职责与身份。
“陛下圣明!”又有几位大臣出列附和,纷纷指责慕容轻烟此举不妥,或言其年轻识浅,被表象迷惑;或言其越俎代庖,干涉刑部之事;更有甚者,隐晦地提及她与某些叛逆女子曾有旧交,此举恐有私心。
一时间,朝堂之上,诋毁与质疑之声四起,如同无形的利箭,射向那座被华丽囚笼禁锢的身影。
慕容轻烟的感官世界依旧被牢牢禁锢着。
尚书洪亮的嗓音、礼部侍郎尖锐的诘问、以及其他大臣或明或暗的附和、诋毁之声,都如同发生在另一个遥远维度的事件,被“梵音锁”彻底屏蔽在外。
她的耳中,只有那永恒不变的、令人心烦意乱的低沉嗡鸣,仿佛无数怨灵在她颅骨内壁低语;她的眼前,只有“寂灭琉璃镜”投射出的、无序旋转跳跃的混乱光斑与扭曲色块,如同万花筒的碎片在无尽虚空中翻滚。
然而,感官的剥夺并未让她变得迟钝。
恰恰相反,长期的训练和此刻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,让她对周遭环境的“气场”变化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。
她能“感觉”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、如同实质般的敌意与压力,能“捕捉”到那些原本隐藏在恭敬或漠然面具下的、此刻毫不掩饰地投射在她身上的、如同冰冷刀锋般的审视与恶意目光。
这种感知并非通过常规的五感,而是一种更接近直觉的、对能量流动和情绪氛围的体察,如同盲者通过皮肤感知气流的变化。
她甚至能从宝座底部那细微“沙沙”声极其微小的节奏变化中,推断出推动宝座的侍女们因紧张而产生的肌肉僵硬。
她的身体,在这无声的围攻之下,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
这并非源于对权势的恐惧,更不是对自身处境的哀怜。
那是一种被冤屈、被围攻、被剥夺了辩解权利后所产生的、最原始的愤怒与无力感的交织。
怒火在她被禁锢的胸腔中燃烧,却找不到出口;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试图将她淹没。
这细微的颤抖,是她被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唯一能找到的物理宣泄方式。
可惜,即便是这样微弱的情绪表露,也无法逃脱身上精密束缚装置的监控。
“翠羽腰封”内嵌的灵敏传感器立刻捕捉到了她肌肉的紧张和心绪的波动,作为惩罚性的回应,腰封内部隐藏的金属骨架瞬间收紧,如同蟒蛇缠绕般勒向她的纤腰与肋骨。
空气被猛地挤出肺部,剧烈的窒息感让她眼前发黑,五脏六腑仿佛都被这无情的金属手臂攥住、揉捏,痛苦得难以言喻。
“恶魔尖叉”也仿佛被这股情绪波动所“触动”,那抵在她下颌与胸骨上方的叉尖内部,原本相对稳定的水银囊开始变得活跃,沉重感急剧增加,冰冷的液态金属流动着,将尖锐的压力更深地刺入骨骼与肌肤的连接处,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、尖锐而持续的剧痛。
这双重的、由内而外、由情绪引发的酷刑,瞬间将她的愤怒与无力,转化为了更纯粹、更难以忍受的生理折磨。
皇帝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,观察着她细微的反应。
他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,似乎在权衡着什么。
突然,他对着身旁的李公公使了个眼色。
李公公会意,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、如同玉蝉般的控制器,对着“凌霄宝座”轻轻一按。
几乎是同一瞬间,慕容轻烟感到两侧盘龙玉柱内部的机关被启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