危末旦夕(第1页)
折花楼阁楼的最高层,一共只有三间房。
因为是面积比较局促的阁楼,上来之后就没有回廊了,不多的地方都用来开辟房间,楼梯口前面有一小块空余,面前是围着三扇房门。
早在上楼的时候,余照火就叫醒了老齐,在试探过他的精神,发现还算正常之后,就任他跟着走上来。所以此刻见到这布置华丽的房间,正杵在门口不敢动:“这、这我能住啊?”
“能住啊。”余照火大步流星往前走,一把推开正中间的房门:“给了钱的,怎么不能住——中间临街哎,我要这个。你们两个挑一下?”
宁师道浅笑:“我左边。”
“行。”余照火又看一眼老齐:“那老齐右边呗?对了,没事别出门,你人生地不熟的,也没带银子,你有什么事,还是找我。”
老齐有些怯懦地点了头,呆在门口分了下左右,慢吞吞地推门进去了。宁师道等他关门,也要回房,被余照火抓个正着:“宁师道。”
“……嗯?”宁师道有些累了,回头时眉目间尽是疲惫:“怎么了?”
“你来我这。”余照火说。他这间临着正街。就是他们来时走的那段路。此刻窗下满是盈沸人声,因楼高,街上灯火,同在其下,极目眺望,满眼人间。
宁师道过来窗前,果真被眼下情景所染,情不自禁地一手抚上窗沿,似乎是想探身看得更清楚些。
余照火在一旁盯着他看,觉得这美景似乎让他眉眼舒展了些、瞳孔燃起晶亮的银色火焰。
“我当时在街上就觉得肯定是从这往下最好看。”他像是邀功:“果然如此吧?”
“嗯。”宁师道的声音带着些乏力的低哑,但精神看起来已然振奋:“好看。”
余照火:“……”
似乎过了很久,窗外的一缕冷风吹醒了他。余照火又看看下面喧沸的街道,抬手轻轻碰了碰宁师道的剑鞘。冲着里间的床榻一扬眉:“宁师道,收拾收拾换药啦、一会儿下面送东西上来,还得吃了饭才能休息。”
宁师道似乎大梦初醒,身上泄了劲头,却还是比刚下车时要好一些:“回我房中?”
“就在这吧。”余照火随口回答:“你先去里面等我。”
其实平常行医的家伙,他一贯是随身带着的,只是总要等些诸如热水一类的东西。跑堂上下楼一趟也要点时间,余照火在屋里四下转转,关上了进风的窗子,点起中央的小泥炉。
这么个小东西,也就和花谷他家里那个许久不拿出来的差不多大,让它给这屋子暖起来,可要好等。
只能说确实是比没有要强。他忽然想起这东西老齐那屋应该也有的,高额房费可不能白花。
“我……”
余照火想说他去给老齐那屋点个炉子,回身却发现宁师道靠在床头假寐,遂将未说完的话吞回去了,轻手轻脚地带上门。
他执意要下阁楼的所有房间,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看街景——
今天下午,老齐在路上醒过一次,他认出宁师道了。
现在得尽量把他和宁师道分开。老齐发起疯来完全听不进话,而且很难控制,最快捷有效的方式只能是暂时弄昏他;但今晚在折花楼门口下车时,余照火把他叫醒,他又如同以前一样表现得茫然不知。如今谁也不清楚他到底会在看着宁师道的哪一个瞬间突然想起惨剧、突然发疯。
推开门,屋里静悄悄暗沉沉,老齐自己没点灯,木讷的一个影子坐在里间床上。
“老齐,屋里晚上冷,我给你点个炉子。”
余照火站在门口往里说话,等了一会儿,见黑影没反应,便走到炉边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——
“啊——!我杀了你!杀了你们!!”
手里的火种才伸进炉膛、余照火起先又没特意防着他,一时躲闪不及被推了个趔趄,后腰上挂的天工匣磕在桌子上,硌得他浑身一麻,还没来得及缓过来,下一眼,老齐已经举起了地上的泥炉!
那里面满是将燃未燃的炭火炉灰,扬起满屋障目,余照火下意识闭上了眼睛。
只听头顶“哗啦”一声脆响,炉膛中的尘灰热气扑的满脸,却没有碎片砸下来。
“……宁师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