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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元音蓦然明白了他的潜台词——
储君自始至终都是太子殿下,你拿什么去争?又凭什么觉得能争得过?
薛元音咽下喉咙里的腥锈味,挥刀将旁边欲要擒拿她的东宫府兵挥退,森森寒光一闪而过。
她固执地说:“我不会被你们的言语所迷惑。”
若要她放弃,她也要等来自己人的信号,否则若是诈她,而她轻信了,岂不是要被太子党乘虚而入?
东宫府兵首领被她一刀给挥退,面色谨慎了几分,眼神露出赞赏之意:
“不愧是庆安侯教出来的女儿,不仅刀刃耍得好,这身武功也轻巧漂亮。”
顿了下,他恢复冷淡神色,道:“可惜你马上就败了!我不想绑一个女子,你乖乖束手就擒吧。”
薛元音胸膛起伏着,冷笑道:“你做梦。”
哨塔上,章景暄攥紧身前的高墙石壁,听着身后熟悉的、不熟悉的声音,有东宫府兵副统领、南衙府兵统领、还有太子身侧另一个幕僚,以及太子派来交接的太监,甚至还有赶来主持大局的朝中老臣。
他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响起的一道又一道的催促声。
“只剩西华宫门还在负隅顽抗,颓势尽显,趁次机会,抓紧做个了断才是!”
“解决了薛翎,如今正在皇宫里躲藏的豫王便少了一个西华门的出逃的缺口,而东华门又即将被我们拿下,豫王相当于笼中困兽,必败无疑,章公子身为殿下最亲近的属臣,您还不下命令抓捕?您在等什么?!”
“章公子,薛翎杀了这么多人,身负重重罪责,难辞其咎!太子殿下早已下了命令,薛翎武艺高强不容小觑,无比将她擒获,您切莫心软,犯了糊涂啊!”
“……”
章景暄指尖用力按压墙壁泛白,几乎要嵌进去。
他无端想起两个时辰前在朱月宫里与她贴得极近的呼吸,指腹似乎还残留她身上的温度。他看着眼前的场面,额间青筋暴起,转身低吼道:
“我知道!无需旁人来提醒!”
众人从未见过他如此隐忍暴怒的失态模样,一时哑然,空气陷入微滞。
章景暄冷眼看着身后众人,缓缓地唇齿里挤出几个字:
“哨塔不得无故进入,还请各位尽快退出去,否则犯了大周律法,我可不替各位说情。”
他转过头来,盯着西华门地上溅开的血花,而后慢慢往上,看向她身上触目惊心的、斑驳的伤。
他温润眼底一点点染上薄薄的猩红色,厉声道:“来人!把她给我抓起来!”
这道声音传至西华门处,薛元音也听到了他的话。可她不能被他抓起来,否则所有都要功亏一篑!
看到周围乌泱泱逼近的府兵,她手上刀刃划过寒光,冷声道:“除非我死,否则不会让开宫门!”
“他们是有多好,就因为一点衷心,值得你如此卖命!”
章景暄盯着她,眼底是她没见过的磅礴怒气,让她原地怔住,只听他一字一顿道:
“豫王在皇宫里躲藏,伺机便会从你的西华门逃出去,而薛昶早已弃你而逃,独留你在西华门坚守。你就是在替这样的主子挡住整晚的对手,让他们踩着多少无辜白骨上位?!”
薛元音脑海嗡的一声,脸色骤然苍白,几乎有些站不稳。
怪不得薛昶独自匆匆出宫,怪不得这么久没听到宫里传来好消息,怪不得高嵩霖没有按时来接应她。
她盯着地上的血迹,从自己身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大地,让她呼吸都滞涩,她身子忍不住颤抖,喉咙发苦地说:
“那我……算什么呢……我算什么呢?”
一口腥甜涌上喉咙,薛元音忽然喷出一口血来,腥锈味充盈鼻腔,将她的视线都染红。
手里逐渐松了力气,短刃哐当一声掉地上。
周围乌鸦鸦的兵卫再次涌上来,刀尖纷纷对准了她,这些人她渐渐地看不清了,只听到似乎有人隔着雾障,扬声高喊了一句:
“押下叛党——”
薛元音浑身颤抖着,看着眼前视野颠倒,最终力气尽失跌在地上,意识变得不清晰。
冬日的夜晚可真冷,冷得让她直打哆嗦,冷得让她眼前走马光花似的闪过从前一幕幕。
她苦苦支撑,在意的何曾是那点从龙之功和荣华富贵?
不过是不甘心这么多追随豫王殿下的英雄将士却因党争送了命,不甘心诸多像她一样被迫卷入豫王党的普通底层兵卫白白牺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