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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章景暄,我要走了。”
章景暄没答,而是透过偏殿的窗子看向外面的夜幕,树影婆娑,隐藏起来的盔甲朱缨呈排纵列,在晦昧的夜里看不分明。
南郊天坛的祭祀已经走到尾声,子夜快到了,只待那一声钟鸣的敲响。
他目光落回她身上,慢慢抚上她的脸,分明是烧着地龙,她的脸颊却有些凉了。
怎么会冷呢?她明明穿得很厚实,方才画他时还热得在画案底下摆冰盆。
女子的体温,都是如此善变的吗?
章景暄微微弯了下眼睛,笑意温和,声音也很温润,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。
只听他开玩笑似的说:“要不要与我私奔,做一对亡命野鸳鸯?”
薛元音听到此话,莫名有些想笑,却笑不出来,她也轻声回道:
“然后呢?浪迹天涯吗?”
章景暄似真似假地点了下头:
“是啊,逃到哪儿,我们就欢愉到哪儿,谁也认不出。”
薛元音这回笑了出来,轻松笑声里却暗含讥嘲:
“然后穿粗布衣,食不果腹,躲躲藏藏,暗无天日。你再告诉我,这叫顺遂幸福?”
章景暄敛了唇角,微不可察地叹口气,不再答话。
薛元音面容上的轻松笑意瞬间消失殆尽,攥紧手边的包袱,冷冷道:
“子夜快到了,你休要再拖延时间,把路让开!”
章景暄拦在她身前,淡声道:“若我不让呢?”
薛元音轻抬下巴:“这可由不得你。”
话落,一柄看不清从哪出鞘的短刃直击他面门,刃势逼人,迫使着章景暄往后退去。
她武功功法在他上乘,章景暄不能被她近身,退至数尺之外,道:
“我并未想拦住你,只是想问你几句话而已。”
回答他的是薛元音手握一柄锋利的短刃径直刺来!
章景暄眉骨微微压了下来,调动内息,抬掌虚空抵挡她的刃气。
薛元音知晓章景暄内功不浅,能隔空挡刃,虚晃两招骗掉他的内气,旋即猛然探身刺向他的胸肺。
电光火石间他闪避不及,站在原处未有动作,薛元音控制着自己的短刃不歪不避,却只听清脆的“叮”声,短刃刺在他身上,却不是穿透皮肉的声音,更像是撞在什么铁甲上。
章景暄被她毫无保留的力气撞得后退两步,抬手捂住心肺处。
薛元音看着他毫发无损的模样,顿时明白了什么——章景暄竟然趁着方才沐浴更衣的间隙,在外袍里穿了软甲!
空气有些安静,她打量着章景暄,章景暄也放下了手,抬眸平静地看向她。
薛元音收了锋利的短刃,一步步走到他面前。他比她高了一个头,她站近了后必须稍微抬头才能与他对视。
她不知该是什么心情,或许是庆幸,或许是失望,或许是觉得尘埃落定,命运终于回到正轨,本该如此。
她慢慢地道:“原来你真的在防备我。”
章景暄轻声道:“原来你真的会捅我。”
薛元音觉得有些可笑:“你若信我又怎会穿软甲?”
章景暄缓慢地道:“你不捅我又怎会知晓我穿了软甲?”
薛元音没话可说了,的确如此,在结局落地前,她与他,谁都没办法全然相信谁。
是她太大意,总觉得他都对她如此放纵了,总该再纵容她一回。
“对不起。”
薛元音忽然低声道了歉,旋即把木匣放进包袱,挽在臂弯间,跨出书案,转身想走。
章景暄倏忽道:“你上次不来朱月宫赴约,反而与柳旻言去城北爬山赏景,是自愿的,还是有旁的原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