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9被世界遗弃的角落齐线(第7页)
Joyce。
那些画面鲜明得刺眼——狂风鼓动的丝绒窗帘,脚下冰冷璀璨的银河,齐雁声深邃的眼窝里盛着的、让她沉迷又看不懂的情绪,那个在风中带着决绝意味的吻,雨水敲打玻璃的密集声响,沙发上肌肤相亲的黏腻汗水,以及那贯穿身体的、冰冷又灼热的硅胶触感……
她几乎要呻吟出声,身体深处泛起一阵空虚又饱胀的酸软,那是极致欢愉过后留下的生理记忆。
但下一刻,更庞大、更沉重的现实如同冰水,兜头浇下。
视野逐渐清晰,映入眼帘的不是纽约公寓开阔的天花板,而是北京家中卧室熟悉的、带着岁月沉淀感的木质吊顶。
空气里没有哈德逊河的水汽,只有淡淡的、属于老房子特有的檀香和书卷气。
窗外也没有不夜城的喧嚣,只有清晨微熹的天光,和偶尔掠过的、孤单的鸟鸣。
安静。
一种令人心慌的安静。
她身边的位置是空的,冰冷的。
没有方欣温软的身体,没有她入睡后均匀的呼吸声。
方欣。
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,猛地捅开了记忆的锁,放出里面盘踞的、名为“失去”
的巨兽。
八年了,在新加坡那家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疗养院里,她曾经亲手合上那双曾经盈满甜蜜与风情的眼睛。
骨灰带回了香港。
她记得那天的天色是灰蒙蒙的,海风带着咸腥气,吹得她眼眶干涩,流不出一滴泪。
而Joyce……齐雁声……
霍一缓缓坐起身,骨骼发出轻微的、不再年轻的声响。
她抬手揉了揉眉心,试图驱散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境带来的晕眩感。
她和Joyce从未一起去过纽约。
在纠缠最深那几年,她们的足迹遍布东京代官山,伦敦西区,甚至冰岛的极光下,但唯独没有纽约。
那个位于世界之巅的意象,更像是她少年时期某个不切实际的憧憬残余——一个完全脱离原有轨道、只有她和“理想爱人”
的、真空般的乌托邦。
十七岁的她曾经幻想过,和以后的爱人蜗居在纽约的顶层公寓,她渴望在异国他乡的高楼俯瞰风景,在烈风中接吻,长久拥抱,然后在铺天盖地的雨里,在落地窗边做爱,隔绝时间,隔绝喧扰,只有她们,城市,车流,人海,都成为泛泛的背景。
是梦。
只是一个因为积压了太多无法排遣的记忆而衍生出的、无比逼真的梦。
可为什么是Joyce?为什么在方欣逝去,妈妈老迈的现在,梦境会如此清晰地召回Joyce的身影,召回那些激烈到近乎疼痛的亲密?
她掀开被子下床,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,走向客厅。
步履间,梦里的触感似乎还在隐隐作祟,尤其是腿心深处,那种被填充、被撞击的幻觉久久不散,带着一种荒谬的、生理性的湿润感。
她厌恶又迷恋这种身体对虚幻的忠实反应。
给自己倒了杯冷水,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稍微压制了胸腔里那股莫名的燥热。
她走到窗边,推开一丝缝隙。
北京初夏清晨的风,带着植物叶片的气息,温和而克制,与梦中那种仿佛要摧毁一切的烈风截然不同。
“风太大,小心冻亲。”
——梦里Joyce的叮嘱,带着柔软的腔调,仿佛还在耳边。
霍一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