避坑落井(第2页)
“是周礼的画。”他接过那块残缺的纸片,“在哪找到的?”
“老齐家大门口。”余照火回答:“那个大门——”
宁师道突然打断他:“院门的绳子旁边?”
“……嗯。”余照火讶于他是何时注意到那段绳子的,不过事已至此,似乎还是另一个答案更重要:
“所以……他们给老齐看了你的画像。他们……就是去找你的。”
宁师道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,连手腕上的青筋都突出来:“……畜牲。”
自相识以来,从未见他有如此愤怒。余照火愤懑之余,偷偷多看了几眼: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此刻翻滚着他从未见过的浪涛……像着了火。
“可他们为什么会去找你?”余照火又问:“如此拷问,他们去时想必胸有成竹,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?”
没人能回答,谁也不知道那几个人在想什么。宁师道只是沉默,看样子也没想到线索。
“或许只是想等老齐出去以后,让江湖上皆知此事因你而起?”余照火尽力推测着,将画像残片从宁师道手上抽了出来:“如果不是我们先碰上老齐,如果不是我们找到了这张残片,世人知道的,也只有一个无辜百姓想杀你的事实而已。”
“……不清楚。”宁师道终于开口,长出一口气:“周礼……我们分开太久,且行路大相径庭,我现在……不了解他。”
“那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余照火收起残片:“喝了药,你好好休息。我看看老齐。”
这次宁师道没有再推辞。好像眼中那场银色的火焰已经烧尽了他所有的精力,他必须得听余照火的好好喝药、接受休息,才能攒够明天重见天日的魂魄。
第二天一早,官驿的跑堂上来敲门,送来余照火昨天订的早饭。那时候卯时未到,实在太早,余照火后半夜又昏睡过去了,正是熟睡的时候,因而跑堂敲了半天,也没见人开门。
“客官——”
他的话刚喊道一半便住了声,门开了,但人没见过啊。
“给我吧。”那人说道。跑堂想起他听过这个声音,确实是昨天和那位小客官一起来的。他将早饭给出去:“今早人少,你那楼下的马车,我给备上?”
“好。麻烦了。”
“不麻烦。”他随便应了一声就转身下楼,寻思着昨个儿来的时候好好一人,怎么今早起来眼睛上遮块布?
——迷蒙之中突然听到些门板开关,叫余照火半梦半醒间打了个寒颤,所幸抬起头看见的只是宁师道。
神思尚有些不清楚,他看着宁师道眨眨眼:“……是楼下送饭来?”
“嗯。”宁师道将东西放到桌上:“你睡着了。”
余照火回想昨夜,发现自己几乎丢失了后半夜的记忆,他起先是在练习宁师道教得那一式飞针来着,后边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。
他看宁师道重新戴上了遮眼的纱布:“你的眼睛……”
宁师道摇头。
“……”余照火默默在桌下握紧拳,又一次听他的避过了:“我把老齐叫起来吃饭,然后出发。早点到长安,我们能休息两天再去下一站。”
宁师道默许了他的决定,到床尾拿上自己的剑,已经完全做好了出门的准备。
这两天时间老齐可是结结实实睡过去的,余照火费了点时间才把他叫醒,觉得他看起来双眼迷离,有点像失魂症。
“老齐?”他抬手在老齐眼前晃了晃:“能听到我吗?我是大夫,你先起来和我们一道吃饭,然后一起走。”
等了半天,老齐眼珠才转过来,嗓音苍老沙哑:“……你是谁呀……”
余照火只得重新说一遍:“我叫余照火,是个大夫——”
“照火。”宁师道忽然叫住他,但没有后话。只抱剑的双臂垂放下来看着老齐,神态紧绷,如同临战。
余照火有些不解,又回头看了看老齐。
那双浑浊疲惫的眼睛与他对视了很久,没有任何情感波动。正当余照火准备转身向宁师道寻求答案时,他听到老齐在耳后幽幽地重复:“……你是谁呀……”
余照火:“……”
他回过神,像宁师道一样神态紧绷。
老齐又说:“我家里人嘞……”
宁师道的声音沉重地砸在余照火心上:“他忘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