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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舟走进来,将公子穿的衣袍拿来,鸦青色裘绒莲纹锦袍,金线勾缠玉革腰带,鹿皮皂靴,还有腰间佩饰。正要再拿鸦蓝色抹额,章景暄瞥一眼,道:
“换一身,拿朱红官袍来。”
他品阶并未高至朱袍,但由于在东宫当了数年属臣,早已是太子心腹,朱红官袍是太子监国后与扳指一起特赐他的殊荣,恩允他上朝不拜见,见储君不跪拜,越阶着朱袍。
如此待遇,举朝仅他一份。
怀舟惊讶,但还是转身把这套衣物放了回去,拿了朱红鹤纹官袍过来,又配上绯色抹额,墨黑皂靴,腰间系上进宫令牌,最后拿了黑色鹤氅过来,给公子披上。
做完这些,怀舟才小心翼翼地问:“公子这副打扮是要做什么?等会还回府用晚膳吗?”
章景暄一时没答,静默打量铜镜里的人。
年轻人面庞清俊独濯,温润内谦,身姿挺拔胜似修竹,目光平视前方时,仿佛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,始终从容。眉眼看似温敛,却隐隐透露出骨子里的骄矜傲然,似乎不会被任何外物而左右。
委实是一副本该在内廷直踏青云上的好仪貌。
屋内静了一会儿,屋外乌金坠云,已至酉时,服刑时间即将到了。
想必太子也收到了他给他备的这份薄礼。
章景暄拢了拢鹤氅,迈步出屋,走进寒风席卷的暮天里,这才缓缓答道:
“进宫。”
第75章他跪下来【文案剧情】
黄昏降临,杖刑时间到了。
薛元音终于等来这一刻,只见两个狱卒打开门,拿锁匙将她身上的链条从墙壁处取下,然后给双手双脚套上一层锁,蒙上眼睛带出牢间,坐上囚车。
没多久就到了地方,他们把她面上黑布条解开,她久待于昏暗之地,乍一见光,被黄昏的落日刺了一下眼睛,缓了一会才慢慢看清前方。
这是皇宫午门前的广场上,大抵晚上的小朝会还没开始,周遭官员寥寥无几,刑台两边已经站着一个监督刑罚的大太监和两个孔武有力的打手,两人手里各握着一个杖刑的长木板。
狱卒将她带过去,不由分说摁在刑台上,薛元音走得踉踉跄跄,中间差点跌倒,被强行拖起来时差点没喘上气。走到刑台边,狱卒将她摁在台上便离开了。
薛元音看见两个打手拿来绳子,将她绑在刑台上,大太监站在上方,神色冷漠地问:
“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太子殿下想要知道的事情,你到底说不说?”
薛元音趴伏在刑台上,刑台被冬日寒风冻得冰冷,她的脸磕碰到刑台,如同冷僵了一般,几乎扯不出来弧度。她咽下喉咙口的堵涩,用沉默来回答。
大太监用尖细的声音道:“既然薛姑娘不说,那休怪杂家不给机会了!”他看一眼广场上的晷表,尚有一刻钟才到行刑的时间,但也不要紧,早点办完差事早点回去跟太子殿下交差。
他挥了下拂尘,拉长声腔道:“杖刑——”
话罢,既宽且厚的木板重重挥下来,薛元音立时感受到比薛家刑罚更重的板子落在自己身上,身后火辣辣地痛起来。
她额间一下子布满冷汗,咬紧了牙。
不给她喘息的时间,紧随其后落下第二板,不比方才的力道弱,薛元音鲜明地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痛意。
周遭有官员路过,见状快速走过,虽然大多数身影匆匆,但熟悉的身影并未出现。
她闭上了眼,心底升起一股绝望又麻木的情绪。
章景暄原来真的没有过来给她送别一场,而后她又有一瞬的庆幸,幸亏他没有过来,她这副被打得冷汗涔涔的狼狈模样,等会只会更糟糕,这副毫无意气的惨状希望他看不到。
旋即又想到,她第一次被薛昶罚,是因为被发现和他有私情。如今第二次受杖罚,是因为宫变当晚被他抓进牢狱。
她两次悲惨遭遇和甘愿受罚,都是因为他。
该说到底是孽缘吗?
薛元音垂下头,痛感在身后蔓延,眼前有一瞬间发黑涣散。
虽然才两下杖刑,但她前阵子被薛昶罚再加宫变那夜受了伤,身子本就没养好,这阵子又在牢间里日夜煎熬,身子愈发亏空,本就已经到濒临极限,只差一场风寒便能彻底病倒。
如今这场杖刑代替了风寒落在她身上,让她几乎快承受不住了。
薛元音模模糊糊地想,能提前晕倒也是好的,这样等会斩首的时候她就不害怕了。
这个念头落下的时候,午门广场似乎有个脚步匆匆进来,听着像个太监,他气喘吁吁地对负责督刑的大太监道:
“快、快别打了!赶紧收手吧!先把人拖下去再说……”
旋即他给薛元音眼睛再次蒙上黑布条,她离得远,听不太清,又被绑在刑台上,动不得,现在看也看不见是什么状况,只隐隐约约听到大太监问“为何”,然后另一太监回道“进宫了”之类的字眼,更多的她就听不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