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邻居(第1页)
逢辰与石韫玉并辔而行,本已近逢府,马蹄却不由自主地转了方向,朝着更远的鸡鸣寺而去。石板路上偶有行人慌忙避让,他却浑然不觉,只一味地催马前行。
“喂,思渊!”石韫玉见他脸色阴沉,周身寒气逼人,终于按捺不住,伸脚轻轻踢了踢他的马腹,“你发什么疯?再往前走,可就到城外了。”
逢辰勒住马,缰绳在掌心绕了两圈,声音沙哑:“没什么。”
石韫玉何等通透,早已看出他心绪不宁,她似笑非笑地试探:“前几日是谁说,不肯认我这个远房表姐,怕我沾了你的光?怎么方才阿姐叫得这般亲热?”
逢辰的目光飘向远方,语气敷衍:“表姐就是表姐,血缘摆在那儿,有什么好认不认的。”
“哟,这话说的。”石韫玉笑出声,“你当我是瞎子?方才在御街,你那眼神都快黏在人家夫人身上了。不是我说你,那女子虽生得水灵,可这抢同僚夫人的事,可做不得。若是平民百姓的媳妇,倒还好说些。”
“她不是他夫人!”逢辰猛地回头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,“他们只是……只是同乡。”
“哦?不是夫人啊。”石韫玉拖长了语调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,“那就好办了!我们现在就回去,把她抢上马来,省得你在这里心烦意乱,还给我甩脸子。”
话音未落,她便调转马头,朝着御街的方向纵马奔去。
“石韫玉!你回来!”逢辰大惊失色,连忙拍马追赶。
可石韫玉自幼骑射,纵马之术竟比他还要精湛几分,不过片刻,身影便化作一道残影,一溜烟地跑远了。
他望着石韫玉远去的方向,又想起那两人并肩而立的模样,心头又急又乱,只得加鞭紧随其后。
起初,逢辰只是怕石韫玉行事莽撞吓到他的巧巧,才急忙拍马追赶。
可一路策马狂奔,风从耳边呼啸而过,他心中的焦躁与怒意渐渐平息,随后被一种更狂热的念头取代。
再碰面,直接把她提上马,然后把她关在逢府,再也不许她见那些死男人。
凭什么他要在逢府备受煎熬,而她却能在外与别的男人言笑晏晏,潇洒自在?他再也不要这样难受下去了!找到她,一定要和她说个清楚!
她只能看着他,只能想着他!
然而,当两人风风火火赶回御街时,却只剩下川流不息的人群,早已没了那两人的身影。
因为此时的苏锦绣正和易如栩,正在薄尉巷围着田婆子,指着两套相邻的宅院讨价还价。
“田婆婆,这套枕书园要价五百两,隔壁的听松院也是五百两。”苏锦绣笑容温婉,语气却不容置疑,“我两套一起买,算六百两,如何?”
田婆子闻言,眼睛瞪得溜圆,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。
方才这姑娘时,见她仪容温婉,举止娴雅,便料定是个面皮薄、不善计较的软性子,心中早已盘算起要将这两套院子的价钱抬上一抬,多赚些养老钱。怎料这姑娘一开口,便是如此釜底抽薪的价码,直教她措手不及。
“姑娘!你这哪是讲价,简直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煮着吃啊!这两套院子光地价就不止六百两,你这价我连本钱都回不了!”
苏锦绣却不慌不忙,拉着田婆子走到院墙边,指着墙角的青苔和院中的老槐树,一本正经地分析:“田婆婆您看,这墙根都长青苔了,说明排水不好,下雨肯定积水,得重新返修,这又是一笔银子。还有这棵老槐树,枝桠都快伸到房顶上了,万一刮大风断了砸坏房子,那损失可就大了,我不得找人修剪?”
她顿了顿,又凑近了些,压低声音说:“再说了,我一次性买两套,总得给个团购价吧?您想想,这两套院子空着也是空着,我这一买,您立马到手六百两现银,多省心?要是再等下去,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这么爽快的买主呢。”
田婆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,什么“团购价”听得云里雾里,但又觉得她句句在理,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。她挠了挠头,苦着脸说:“姑娘,你这嘴皮子太厉害了,我辩不过你。但六百两实在太少,最少得九百两,少一分都不行!”
“七百两。”苏锦绣寸步不让,“我还可以给您介绍生意,我认识不少像我一样想在京中置业的朋友,到时候都介绍给您,保准您客源不断。”
易如栩在一旁看着,忍不住憋笑。
田婆子犹豫了半天,终于咬了咬牙:“八百两!不能再少了!这已经是我的底价了!”
苏锦绣假装沉吟了片刻,然后伸出手:“成交!”
田婆子握着她的手,还在心疼地念叨:“我这真是亏大了,遇到你这么个会算计的姑娘,算我倒霉。”
两人欣然画押,待一应手续办妥,终于捧回了那两张珍贵的地契。一同立于这毗连的宅院门前,望着薄尉巷上车水马龙、较之绣巷远为繁华的景象,俱是发自肺腑地展颜而笑。
“锦绣,真未料你竟有此等议价之能!”易如栩由衷叹服,“一开口便省下二百两,这笔银钱足以支撑我们许久生计了。”
苏锦绣莞尔,旋即又蹙起眉尖:“对了如栩哥,稍后往顺天府税课司交款需用现银,你手头若是紧,我能……”
“放心,足够。”易如栩温然一笑,“锦绣,其实我并非你所想那般窘迫。我叔父乃是御史台监察大人,父母虽不幸早逝,却也为我留下了万贯家产。”
苏锦绣闻言一惊,他竟从未提及过家世,遂问道:“那……那你怎会到绣巷居住?”
易如栩垂下眼睑,轻声道:“因为我已被叔父逐出族门了。”